道阻且长

道阻且长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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囍 · 前夜

墙壁上嵌着的几个灯泡正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它们阴沉昏暗,有那么一盏,或是两盏,还要间或地闪烁一下,令我想起那些在课堂上强支起脑袋,却依旧不由自主地一下一下点头的中学生。

看不出新旧的扶梯吱呀吱呀地响着,声音大且规律,仿佛拖拽背拉着各色行李包裹的人们令他痛苦不堪,每向上攀登一级都要使出浑身解数。

我就这么半阖着眼皮,让视线沉入一片短暂的黑暗中,静静聆听着脚下猛兽的咆哮和喘息。

已经不记得这是走过的第几个拐角,乘上的第几个电梯了。当然,说是不记得,其实并不很是准确,用「懒得」来形容应该反而更是恰当一些。毕竟,虽然夜深了,但是地铁站中总是不缺少或疲倦或亢奋的人的。我相信这种情况下,放空思绪,随波逐流都能顺利地摸到航站楼去。

夜色带来静谧,而静谧又滋生愁怨,哀思和堕落。在注定得不到安眠的夜里,稍稍怠惰一下,也算是唯一的慰藉了。

我很少乘着夜出行。相比于浓重的黑夜中,在缤纷刺目的人造光源下「嗨」上一段时间,我反而更喜欢泡上一杯钟爱的饮料,窝在铺着柔软毯子的木椅上发呆,打盹,或是小小玩上一局游戏。

我本来不准备去的,甚至已经定好计划,趁着春意,去爬上一爬白云山。可奈何自己实在不是个果断且坚决的人,愈发临近日子,反而愈发地纠结和踌躇起来。终于,在以睡眠换来一副深沉的黑眼圈后,我用自己都觉得蹩脚的理由说服了自己:毕竟这人生大事,大抵也就一次了。

可现在这年头,谁又能真的说一句,一生独一呢?

呸呸呸,看来还是困倦了,不该说这种晦气话的。


等我再从恍惚间回过神来时,已经是攥着栏杆,稳稳站在飞驰的地铁上了。眼下,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攀谈得正欢。

他们头发还是黑的,但是已经显出颓势,犹如沙地上的灌木,呈现出一丛丛的景象。尤其是头顶,难免露出几块暗红色的土壤,呃,是头皮;腰算不上很粗,腹部却依旧不可避免凸了起来,把本应贴身的衬衫撑起一个圆润的轮廓。其中一位偏矮,正用手拉着顶部吊杆,然后将头依靠在自己那包裹着脂肪,紧绷着的肌肉上,和另外几人兴致高昂地攀谈着。

我听不懂那语速飞快,发音似是而非的话。虽然打工的日子里,这方言已经听过很多很多。但是作为一个过客,我完全无意去学习一二。面对着各种不确定性,人这种生物,凭借着钢铁洪流,很容易就能去往天南海北,没必要在这种事物上付出心力。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叫,「不可结缘,徒增寂寞」吧。

努起鼻子嗅了嗅,一股带着些刺激,混合着汗液咸味的气息便钻入了鼻孔,传递给我些许那个上了年纪男人的体征。

那是医院的气息,是病人在房间里被纤细的针头刺入静脉时会嗅到的东西。许是小时体弱多病的缘故,即使好多年未生过大病,这味道依旧令我觉得熟悉,甚至着迷。

不过这终归不是什么好的东西。我迅速扫了几眼几位正爽朗笑着的男人,他们看起来都是一副体态健康,精神烁烁的样子,令人不由得欣喜起来。可惜正当我胡思乱想时,随着车门打开,他们也都笑着走了出去,很快就把算不上高大的背影淹没在人潮之中。

我笑笑,本就是萍水相逢,纠结于如此细枝末节,反而是自己着了相了。


午夜的机场也弥漫着厚重的静默。没有来往穿梭的人群,也没有排开长龙的安检队伍。站在高大的穹顶下,只觉得对比白天,四周更加空旷和恐怖,似是有什么会择人而噬的东西在前面蹲伏,编织着空灵而危险的陷阱。

呵,我几乎被自己逗笑了。寂静的夜,总是适合胡思乱想的。我耸了耸肩 —— 虽然在背包的压迫下几乎不存在幅度,迈步向前走着。

我来的不多,也就寥寥数次而已。但或许是天意,约莫一半的次数是在黑夜踏足这里。即使辨认示意图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依旧可以凭借着与黑夜的默契,让直觉带我走向经常光临和过夜的角落。

可惜今夜的大厅多开了几盏灯,太亮了,也让我迷路了。

罢了,罢了,找一排无人的椅子小睡一会儿好了。

希望再醒来时,能乘着蓝天白云,恢复些许气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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