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长

　　拖延总归不是个好习惯。不过既然还尚未归类于「症状」，那么便要有些其它的因素为这个现象埋单。而既然唤作「拖延」，那背后自然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加之又做不到「吾日三省吾身」，故这新的一年过下来，之前拖延的原因早已被忘记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过还好，今年份的理由正折磨着我，拖延着我，阻碍我把它刻写出来。这反而让我能慢慢说道一下，这几乎贯穿一整年的「不安」。
　　在海边玩的时候，很难能忍住不紧紧攥上一把细滑的沙粒，施以压力，然后看着它们顺着被海水湿润的手指所蜷起来的通道稀碎又连绵地滑落下去，最后只剩下无处施放的力和靠着水粘着在手心的薄薄一层沙吧？记得在二三年，自己所处的部门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在年底终于滑走了对接的后端同学后，仍然黏着的，自然是随便涮涮就可以甩走。于是在一个重要版本发布完毕后的第二天，经过不到一刻钟的，情绪稳定的聊天后，正式成功归于闲散人员。
　　所以年初的两个月，反而是最舒服的时间。在花了几天和人吃吃喝喝，与朋友絮絮叨叨地（恶意）吐槽了一顿后，我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虽是年关将至，但我并未着急回老家。广州的冬天并不寒冷，比起湿热的夏季，反而更适合出去走一走。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喜欢一觉睡到上午，太阳高高挂起的时间 —— 反正 Loft 户型的公寓窗户矮小，阳光从来是不够晒到眼睛的，然后跳过早餐，随便披上件外套出去爬山。我不喜踏过村子的小路，也从来不落对人行道上疾驰的电动车悄悄翻个白眼，所以每次都是乘着公交到附近，看一眼隧道施工的通知，然后绕路？走进山去（这隧道自从我到广州就在施工，通知的预期结束时间刚好是离开的时候。如此巧合，多少却也成了个小小的遗憾）。而相对地，下山可就有趣多了。每到此时，我基本已是汗气蒸腾，阳光温暖时，将外套脱了，随意在胳膊上缠几圈固定住，然后根据地图挑上一条路徒步回去就好了。至于要从哪个门钻出来，要走多远，有没有绕路…… 这些反而毫不重要。反正就和自己说，地球是圆的，总能溜达回去的。
　　就这样波澜不惊地玩了约么二十天，然后便是过年了。这反而是平平无奇的。北方本就不大有祠堂庙宇这些，加之父母婚后便进了小城，从我长大一些后，基本都是三口人张罗几个菜便是好了。今年虽然略有意外，却也没有什么氛围上的影响。倒不如说，除了楼下嚼舌根惯了的卖菜阿姨，从头到尾压根就压根没被提起过和「失业」有关的任何词汇了。就这样稀稀落落地过完正月十五，然后又眨眼来到了三月份，我拒绝了父母提出的再多待几天的要求，回到广州开始物色工作。
　　不得不说，那也算得上是天昏地暗的两周。近两年的行情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所以抱着赶紧逐渐压制不住的「不安」心情，一开始的七天，完全是投递，沟通，准备，面试的连轴转。经过一番折腾后，终于在第二周的周五，搞定了个觉得还可以的 offer，就匆匆结束了这场急促，无声，但仍旧是颇具压力的争战。随后而来的，便是在广州的收尾了。
　　由于要去往另一个城市，所以本应是搬家，到最后变成了断舍离。床头那两摞还差些没有看完的书刊杂志，过往节假日的礼盒，部分零食乃至衣物，草草丢弃；配我从上海来到广州的主机，后置备的显示器等，出给同事；剩余弃之可惜的杂物，弄了几个纸箱，寄回老家。结识的同事朋友，约来再吃上一顿真正意义上的散伙饭，而后便背了个双肩包，拎着一袋零零碎碎的小物件踏上了飞机。只能说还好东西足够精简，要不然没有准备行李箱，连托运都不好搞。
　　四月的上海还是有些冷的。出了地铁后，连绵的阴雨叫人直打哆嗦。我疲惫地走在这座只有名字和寥寥几条街道所熟悉的城市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租了房子，在傍晚的时候选购了几件必备品，然后半夜睁眼发现手中的爪机还停留在孤零零的付款界面上。
　　不那么新的城市，新的生活，就这样草草地又开始上演了。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听起来就叫人神往。但是一段说开始就开始的新生活，却总是掺着几分不安。街道上尽是陌生的店铺，被铁栏切分包围的小区总是孤独而安静，尤其是到了晚上，昏黄黯淡的夜灯藏在灌木丛中，投出幽幽的阴影，让人迈出的脚步间或犹豫起来是否要落下。每天早上挤着地铁，和地下拥挤的其他人一样随着列车呜呜的疾行偶尔摇摆。而自身也就在这趔趄中迷失了方向感，只会沿着电子屏幕上的线条走一条既定路线，出现在预期的路口。
　　我喜欢在固定的时间起床，洗漱，然后出门，这意味着每天出现在地铁口的时间相差最多不过两三分钟。然后买上完全一样的一顿早餐，踩着与前一天差不多的地砖缝隙溜进小楼，坐在座位上嚼着品控完全一致的预制包子，看上两章小说，然后再开始一天的工作。差不多的生活轨迹可以说是无味，却也令人心情悠然，忘却杂事。
　　平淡如水的日子里，九个月就这样走完了。对生活的不安，在几百天的规律冲刷下早已薄得没了形状，甚至滋生了点点强迫意味。工作方面反而称得上毫无波澜 —— 这大概是新生活中最为熟悉的事物了。但是对于未来会如何，我依旧少不了一份不安和期待。
　　总之，希望明天能够抖擞精神吧。